2024年11月6日，滬深北三大證券交易所同時釋出《上市公司自律監管指南——可持續發展報告編制（徵求意見稿）》（下稱“《指南》”），向社會公開徵求意見，上海證券交易所還同步印發《推動提高滬市上市公司ESG資訊披露質量三年行動方案（2024-2026年）》（下稱“《三年行動方案》”），引發市場廣泛關注。可持續發展報告或ESG報告是企業開展環境、社會、治理等方面資訊披露的最重要手段，而《指南》的釋出就是為了全面、系統、規範地引導中國上市公司開展ESG方面的資訊披露。
從《指引》到《指南》
ESG資訊披露已經在中國如火如荼地開展，據不完全統計，已經有2000多家上市公司釋出了ESG報告，很多其他上市和非上市公司也在積極準備釋出自己的ESG報告。實際上，早在2024年4月，三大交易所就釋出了《ESG報告指引》（下稱“《指引》”），對上市公司ESG報告的披露框架、關鍵議題等提出了具體要求。
但正如此次《指南》起草說明所指出的，一些公司在編制ESG報告中遇到了一些概念上和操作上的困難，它們希望各大交易所“結合上市公司實踐，提供更加具體的應用指南，幫助上市公司更好理解和落實《指引》相關要求”。於是，三大交易所在證監會統一部署下，針對上市公司在編制ESG報告過程中所遇到的重點難點問題進行了詳細解釋和說明，起草併發布了《指南》。將自身定義為“教科書”的《指南》，除了對“雙重重要性”等概念進行了更詳細的說明並指導如何將其融入ESG報告編制過程中以外，還詳細介紹瞭如何構建ESG管理體系以具體實施ESG資訊的收集與披露。
從上市公司到一般企業
《指南》進一步明確了需要強制性披露ESG報告的上市公司，包括上證180指數、科創50指數、深證100指數、創業板指數樣本公司以及境內外同時上市的公司。其他上市公司可自願釋出ESG報告來進行資訊披露。雖然目前沒有要求所有上市公司進行ESG資訊披露，但可以想見，在不久的將來發布ESG報告將是上市公司的基本工作。因為，即使沒有監管部門的強制要求，無論從釋出ESG報告對於上市公司的正面訊號效應（signaling effect）還是從各上市公司之間的博弈來看，釋出ESG報告都是上市公司的佔優策略。
在上市公司以及國有企業的帶動下，在國內和國際監管政策以及競爭環境的影響下，也會有越來越多的中國非上市公司釋出ESG報告、披露ESG資訊，尤其是那些在ESG實踐方面富有成效且具備ESG管理能力的企業，對於它們來說釋出ESG報告也是其佔優策略。因此，在《指南》的引領下，中國企業ESG資訊披露以及ESG實踐都將進入一個全新的發展階段。
從基本共識到中國特色
《指南》進一步確認了《指引》所設定的與ESG資訊披露相關的21項議題，其中環境維度8項：應對氣候變化、汙染物排放、廢棄物處理、生態系統和生物多樣性保護、環境合規管理、能源利用、水資源利用、迴圈經濟；社會維度9項：鄉村振興、社會貢獻、創新驅動、科技倫理、供應鏈安全、平等對待中小企業、產品和服務安全與質量、資料安全與客戶隱私保護、員工；可持續發展相關治理4項：盡職調查、利益相關方溝通、反商業賄賂及反貪汙、反不正當競爭。
這21項議題大多數符合國際上關於ESG資訊披露的基本共識，但也有一些中國特色，例如“鄉村振興”這一社會維度。ESG理念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理論高度契合，新發展理念與高質量發展也必然要求中國企業積極踐行ESG理念。包括大型央國企和優秀民營企業在內的廣大中國企業，在環境與生態保護、能源轉型與綠色發展、促進共同富裕與社會和諧等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它們強調“成本內化”，努力將負外部性內部化；它們作為耐心資本錨定國家戰略、堅持長期主義，並努力最大化“社會貢獻”而不僅僅是企業利潤。因此不難判斷，隨著中國ESG資訊披露和ESG實踐的深入，中國特色的ESG信披元素將越來越多。
從國內披露到國際互認
關於企業進行ESG資訊披露的具體內容，《指南》表現出一定的靈活性，除了上述21項議題之外，《指南》指出：披露主體可結合所處行業特點、行業發展階段、自身商業模式、所處價值鏈等情況，識別並按照《指引》的要求披露其他具有財務重要性或者影響重要性的議題。
不少企業已經或者即將出海，它們還面臨著被國際評級機構進行ESG評級以及被他國或國際監管機構進行ESG監管的問題。實際上，從歷史資料來看，以MSCI為代表的國際評級機構對我國企業的ESG評級整體偏低。伴隨著中國企業ESG資訊披露進入新階段，越來越完善的ESG資訊披露體系將有助於國際評級機構對中國企業進行更加客觀、公正的ESG評價。如何在完善國內ESG資訊披露體系的基礎上獲得其他國家和國際機構對中國企業所披露資訊的充分認可，既是中國監管部門的使命，也是相關中國企業的努力方向。
穩紮穩打，立足長遠
對於企業來說，無論是釋出ESG報告還是開展ESG實踐，都既會產生一定的成本，也能帶來一定的收益。因此，監管部門在引導企業進行ESG資訊披露、開展ESG實踐方面，也應該遵循可持續發展原則，不能過度增加企業負擔。《指南》在這一方面有清醒的認識，它指出：披露主體自身業務模式或所面臨的政策環境、自然環境未發生重大變化的，無需每年都開展重要性議題的識別和分析工作；披露主體尚不具備相關能力與資源，或將因此付出過高成本的，也可直接參考同行業優秀公司的重要性議題實踐。中國特色的ESG實踐，應該遵循“做好ESG實踐——講好ESG故事——評價好ESG表現——設計好ESG政策——進一步做好ESG實踐”的路線，釋出ESG報告、披露ESG資訊就是講好中國企業的ESG故事。一些中國企業有精彩的ESG實踐，它們必須向市場、向世界努力講好自己的ESG故事；但一些企業與ESG實踐關係不大或者暫時並沒有開展有成效的ESG實踐，那麼“為賦新詞強說愁”、在ESG報告方面投入過多成本也沒有必要。
當前中國宏觀經濟仍然沒有走出週期低谷、下行壓力依然很大，特朗普的再次上臺可能也會對全球ESG實踐以及全球氣候行動帶來消極影響。因此，中國特色的ESG資訊披露和ESG實踐更加需要穩打穩紮，避免形式主義和造成過重的企業負擔。但從長遠視角來看，即使美國暫時放棄支援ESG實踐，中國也必須堅持甚至引領ESG理念和ESG實踐，因為這是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必然要求，是中國式現代化的必然要求，也是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必然要求。我們要透過持續的、科學的政策引導以及社會各界的共同努力，努力實現中國特色ESG實踐與經濟社會發展之間的良性互動，推動中國經濟社會向綠色、低碳、和諧、可持續的方向穩步邁進。
